清晨六点,窗外的画眉鸟衔着半片玉兰花瓣掠过,在纱帘上投下振翅的剪影。手机里弹出阿简的消息:「龙华寺后巷的垂枝樱开始吹雪了」,末尾附了张沾着晨露的咖啡杯照片——这是我们的春日暗号。
乘早班地铁穿过黄浦江时,江水正泛着青团般的碧色。龙华古塔的飞檐下,两三只狸花猫蹲坐在石阶上,绒毛里裹着飘落的樱花瓣。转过朱红照壁,整条小巷仿佛被春风斟满了粉白色气泡酒,垂枝樱的柔条低拂过青砖墙,每阵风过都掀起一场温柔雪崩。
阿简在树下支着折叠桌椅,酒精炉上的虹吸壶咕嘟作响。「尝尝今年的樱花冷萃,」她递来的玻璃杯底沉着几粒盐渍八重瓣,「我偷师了京都老茶铺的渍花手艺。」咖啡的醇苦与樱花的清涩在舌尖交织,竟像含住了整个春天的晨雾与晴光。
十点整,穿汉服的少女们抱着古琴从茶室鱼贯而出。我们跟着零落的琴音漫步至龙美术馆西岸馆,正逢「江南春晓」特展。站在明代画家陆治的《虎丘探花图》前,四百年前的书生衣袂似乎仍沾着与我们衣角相同的草籽香。落地窗外,真实的樱花如云倾泻进黄浦江,古今春色在玻璃幕墙上完成奇妙叠影。
午后转战滨江骑行道,共享单车的篮筐里盛满沿路采摘的二月兰。骑过杨浦大桥时,江风突然送来手风琴版的《春之声圆舞曲》,白发琴师在渡轮码头独自起舞,西装口袋插着支将谢的桃花。我们刹住车加入这场即兴音乐会,阿简用簪子敲击保温杯打节拍,惊飞了江滩上成团的柳絮。
暮色初临时,在油罐艺术中心遇见卖花婆婆。她用报纸裹住大束雪柳递来:「小姑娘,这个叫‘春雪满头’,比樱花更衬晚霞呢。」果然,当我们抱着花枝登上返程轮渡时,粉紫色云霞正从浦东三件套的玻璃幕墙流淌而下,江面浮光跃金处,竟分不清是夕阳碎影还是白日未消的樱花雨。
归家后,发现帆布袋里不知何时落进几片花瓣,在便签本上拼成小小的春字。阿简发来骑行软件截图:今日轨迹恰似一枝横斜的梅花。或许这个时代的春游,就该是这样古今交织的浪漫——左手握着咖啡与GPS,右手仍能接住唐宋诗笺里飘落的飞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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